“怎么了?裴叔不喜欢吗?”

    “不是,喜欢。”

    他只是莫名觉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这种感觉,应该叫心疼。

    曾经,在他还年少时,面对母亲,他时常会有这样心疼的感觉。

    “喜欢不就好啦。”她满不在乎地道。

    直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今日这是有备而来?”

    “啊?你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涂清予这时却开始装傻了。

    裴简发现,自己真的拿面前这个女孩儿没有半点办法。

    “你进门时说有什么不懂的……”

    “啊,你说这个啊,就是我从三哥哥的书房里看见了一篇骈文,我不是很懂,我想问问你。”

    “谁写的?带来了吗?”

    “没有,不过我都背下来了,你等着啊,我给你墨下来。”

    能看懂裴简已经很意外了,她说她背下来了,一篇骈文可少说几百字呢。

    浦和从前不是说,自家小女儿,学什么都喊累,一喊累,他便不舍得了吗?

    这边涂清予已经提笔在写了。

    这次,她用的不是簪花小楷,而是飘逸洒脱的行书。

    原身很少写字,小时候偶尔学一学,稍学了几日,便觉得累不想再动笔了。

    一篇几百字的骈文写文,她抬头得意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我写的怎么样?可练了我好几个月呢。”

    多久?

    裴简纵是再如何见过风浪,听见这个时间,还是免不了惊诧。

    这笔锋俊逸,形神具在的字,没有十来年,如何能练成?

    纵是他,世人皆说他是前无古人的天纵之才,也不敢说,几个月便练成这样。

    见他不说话,她再次扯了扯他的袖子,“裴叔?你说话呀,我写的怎么样?”

    “很好。”

    “是吧,我也觉得。”得到夸奖,她又高兴了起来,眉眼间都是毫不掩饰的得意,“我也觉得很好,练了我几个月,可给我累坏了。”

    “我原还觉得几个月不行呢,既然裴叔你都说好了,那就真说明,我就是个奇才。”

    她笑的太耀眼了,眼中的光比窗外春日的阳光还要来的明亮。

    “确实。”他下意识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奇才。”

    他大意看了一下内容后,开口问,“你哪里不懂?”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不太懂,什么是……”她说着不懂,可说起来却也是引经据典的。

    不过是有些东西理解偏了,他稍一点拨,她便能举一反三。

    一篇骈文讲下来,他开始怀疑涂父口中娇惯的什么也学不进去的说辞。

    这怕不是浦和在清予还小的时候,怕有人觊觎自家的女儿,故意放出的风声。

    “原来如此。”涂清予拍着手掌,然后一脸崇拜地看着裴简,“我说呢,这里竟是源于另一篇经文了,裴叔你真是厉害。”

    “你也厉害,我不过比你早知道些,如今你也知道了。”

    是真的很聪慧了,比他那过继来的养子不知聪慧多少。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后,下人换了一批糕点进来。

    涂清予闻着香气就有些坐不住了。

    裴简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去吃吧。”

    见人已经开始毫不顾忌的吃了起来,他这才坐回自己的位置,开始处理公务。

    可是,手中的奏折看了又看,他的脑海中,只有方才他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

    一刻钟过去了,他手中的奏折没有看见去一点。

    还是身边的随从看不过去,微微躬身,小声开口:“大人,涂小姐睡着了。”

    他这才回过神来,抬眼望去,那边的小姑娘正倒在八仙桌上,枕着自己的手,睡着了。

    “去拿件披风出来,算了……”他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一步步走了过去。

    然后弯腰,将人小心的抱起,放在了里间的榻上,又给轻轻盖上了毯子。

    这才坐在旁边,目光落在小姑娘恬静的睡颜上。

    今日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了,即便是他,也有些反应过来。

    他看着睡着的人思索,那些动作,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不喜欢裴康胜,可这京中多的是与她年龄相仿的大好儿郎。

    浦和从没有想过要拿这唯一的宝贝疙瘩换取利益。

    只要她想,只要她一句话,退婚应当是很简单的事情。

    那么她对他的这些撩拨,又算什么呢?

    是的,撩拨。

    这么多年名利场,他如何会看不出小姑娘青涩又稚嫩的手段。

    不过是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一直在纵容着罢了。

    思索间,面前的小姑娘突然动了动,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眉头都拧了起来。

    他几乎是克制着,才没有伸手去抚她皱起的眉头。

    就这么足足坐了一刻钟,他才起身离开书房。

    半个时辰后,涂清予醒来。

    书房里早已经没有了裴简的身影,门外,是几个裴简的心腹在守着。

    “裴叔呢?”她揉着眼睛问。

    最常跟着裴简的那个随从抬手作揖,“回姑娘,大人在藏书阁,大人说,您醒了,便送您回去。”

    他的态度异常恭敬,甚至比对裴康胜还要来的恭敬有礼。

    涂清予接这个话茬,而是问:“藏书阁往哪走?”

    “这……”燕山有些犹豫,毕竟大人明显是想要避开涂姑娘。

    可大人也说,要顺着些涂姑娘。

    如今这情况,他是顺还是不顺?

    “你吞吞吐吐的作甚?你若不说,我可就要开始闹啦。”她小眼神瞥着燕山,仿佛下一瞬就要闹将开来。

    燕山哪里敢让她闹啊,他可是见识过这姑娘在自家主子心中的地位的。

    第一次在庄子上坐他家主子的车驾,主子就让人准备好了糕点。

    将自己从不让人碰的是佛珠就这么给了她,自己手上还戴上了姑娘改成那么秀气的另外一串。

    这样的纵容,即便是当初老夫人还在世时,也没有过的。

    思索片刻,他直接做了个请的手势,“藏书阁在这边,您随我来。”

    “这就对嘛。”她拍了拍自己的裙子,然后昂首挺胸,“走吧。”

    颍川裴家千年世家,尽管只是京城的府邸,藏书阁的规模也是令人震撼的。

    涂清予见燕山停在了门口,不解的问,“走啊,你怎么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