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还在生他那天的气呢。

    小姑娘人不大,气性还挺大。

    他的眼睛下意识染上笑意。

    转瞬间,脑海中又想起了和无量的谈话。

    当时他们坐在皇觉寺无量大师院子里的小亭子里,无量看着他‘满脸’的愁绪,给他倒了一杯茶。

    然后缓缓开口,“公爷往后不必来了。”

    裴简端起茶杯的动作顿了一下,“为何?”

    “想必您自己也察觉到了,此次前来同以往来不同。”

    “嗯。”

    “心变的浮躁了。”

    “还有呢?”

    “也不如以往坚定了。”

    “坚定?”

    “是你想要跳脱世俗的心。”

    无量的脸上稍有些肉,胡子也是花白的,看上去很是慈眉善目。

    笑着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肉堆到一起,不认识的人,根本无法将他和得道高僧放到一起。

    裴简听完之后就默默的喝茶,另一只手却在无意识的转着佛珠。

    转着转着,转到了佛珠上的玉珠子上。

    玉珠子还带着他的体温,上面并不光滑。

    一想到这是那小姑娘专门刻上去的心经,他的心中就更加的不平静了。

    无量这时候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走到外面,一边看着天上为数不多的星星,一边手指缓缓掐算着。

    过了好半晌,他转过身,“我给你算了算,你要不要猜猜什么结果?”

    裴简掀起眼皮看他没有说话,他就自己接着自顾自的开口,“你红鸾心动了你知道吗?”

    这调侃的意味不要太明显,裴简确实心跳都漏了半拍。

    不是没有想过这个结果,可别人点出来,他的心中,还是有几分不自在。

    无量坐回来,又给他添了点茶水。

    “要不要我再与你算算你同那姑娘的事情?”

    “不必。”裴简垂下眼,轻轻开口,“我与她……”

    终归是不可能的。

    “与她什么?”

    “有缘无分。”

    “不不不。”无量摇头,“我算到的可不是这样的,有些事情公爷应当比我这出家人更懂才是,万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结局,不是吗?”

    他这意有所指的太明显了,裴简整个人都怔了怔。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局?

    此时,站在宫门口裴简,听着那一声轻哼,看着躲在涂夫人背后不想看他的小姑娘,心中也是微怔。

    涂父等人同裴简见过礼后,涂夫人轻轻扯了一下涂清予的袖子。

    “你这孩子,这样成何体统,快出来与你裴叔见礼。”不喜裴康胜便不喜裴康胜,这也怨不上裴简吧。

    何况,裴简与裴康胜不过半路父子。

    若裴康胜与裴简是亲生的,那他们还能责怪两句,是裴简没有将自己的儿子教好。

    可他们谁都知道裴简的脾性。

    当初裴康胜是裴老夫人硬生生接过来的,裴简一向不喜欢这个养子。

    “无妨。”裴简淡声开口,“进去吧。”

    这里裴简官位最高,涂父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裴简也没有推辞,在离开的时候,他还用余光扫了一下现在还躲在涂夫人身后不肯跟他说一句话的小姑娘。

    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只能看见半个身子和一双在转着帕子白皙修长的手。

    这么几次见面,他也算是了解了一点这个小姑娘了。

    这么转帕子,是烦躁呢。

    今日的赏花宴来的人很多,尽管来人都尽量压低了声音说话了,可涂清予走进来的时候,还是觉得吵闹的很。

    她跟在涂夫人身后,百无聊赖地看着御花园中开的灿烂的花儿。

    只是她的视线在花儿上,旁人的视线却在她的身上。

    “她怎么好像越来越好看了?”

    “你也发现了?”

    “是啊,我都快要记不清她原本是什么样子了。”

    “她原本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是啊,仔细看去她似乎同原本也没有什么区别,可我总觉得,她更加的好看了。”

    “你之前不是说要同她交朋友吗?怎样?上次你母亲办的宴她来了吗?”

    “来了,可我……我不敢同她说话。”

    “瞧你这点出息,距离马球赛可都快三个月的,如今眼见要盛夏了,你这速度当真是慢的不行。”

    “你行你去啊,你真不知道,站在她的面前真的会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好在她很温柔,我也不算全无收获,如今我们可以说上话了。”

    ……

    除了她们,还有不少人都在讨论涂清予。

    有些夫人更是直言,“可惜她已经被裴家定下了,若不然……”

    “是啊,瞧瞧她那通身的气派,娇蛮些便娇蛮些,咱们这些人家,谁还不是一脚出八脚迈的人。”

    “咱们早些年没发现呢,竟让裴家先定下了。”

    这些目光和讨论,大部分都是善意的,只有少部分人,恨不得她去死。

    比如……许颖。

    此时的她正躲在一簇牡丹后面,看似坐在桌子上在喝茶,实际上,从涂清予进来,她的眼神就没有再离开过涂清予。

    那副阴鸷狠辣的样子,仿佛下一瞬就要扑上来,将涂清予一口咬死。

    涂清予:“她的脚伤就好了?”

    按照现在的医疗水平,三个月能好成可以出来参加宴席也是稀奇。

    大宝:“是许父给她请了骨科圣手,那人早些年受了许父一些恩惠,许父不想养的这么大眼见着可以联姻的女儿就这么废了,于是用了这个人情。

    不过她没有好全,待会儿你仔细看看,她走路还是挺小心翼翼的。”

    这里的大家闺秀走路都不会迈什么大步子,可是许颖的明显不一样。

    涂清予:“她是想在宫里搞事情?”

    这是一个疑问句,可涂清予却异常的笃定。

    没有明确的目的,谁会忍着疼痛出门呢?

    大宝:“许家有个旁支的姑娘在宫中当女官,说来,那姑娘还要叫许颖一声姑姑,早些年,这个姑娘也被许颖设计,欠下了许颖的人情。”

    涂清予:“她这次想搞什么?”

    大宝:“还能搞什么?要不,就是想方设法将那个人渣抢过来,坐实两个人的奸情,要不就是坏了你的名声,她好上位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