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内的许停之在看着小姑娘摸吉他。

    小姑娘很漂亮也很安静,刚刚摸到一下琴弦发出声音以后,就变得小心翼翼的,一直是在摸吉他的面板,细细的手指离琴弦远远的。

    许停之想说没事摸到琴弦发出声响也不怕,但不知为什么却说不出口。

    他自穿越以来,就孑然一身。如今挣脱梦魇,本来已经做好了放下一切,独自出发的准备,可没想到,曾经以为是穿越起点的一夜疯狂,却会在而今把一个小女孩带到了他的跟前。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进退失据,无所适从。

    “是。”

    橙橙说,“但是妈妈弹的是钢琴,不是这个琴。”

    是的,沈夏初是会弹钢琴的。许停之能从前身的记忆里知道。

    沈夏初不是音乐专业,钢琴也是前身教她弹的,因此水平并不算太高,而且也只会弹钢琴,并不会其他乐器。但她弹起钢琴的时候总是很好看。

    前身的记忆浮现,那是一个美丽恬静的女人坐在大学练琴室里弹奏钢琴的画面。阳光从窗外洒进来,让画面格外美好。

    这是前身的记忆,可为什么现在自己回忆起来,也不禁悲伤而怀念呢?

    “妈妈喜欢弹钢琴。她经常弹钢琴给我听,还喜欢唱歌。”

    橙橙继续说着,像是在给许停之介绍她的妈妈一般。

    这個原生家庭并不完整的小小的姑娘,对于父母的认知到底是缺失的。她喜欢妈妈,渴望爸爸,但认知里并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其实是非常熟悉的。

    “妈妈也喜欢带我出去玩。妈妈还说等她病好了要带我去好远的地方玩,好远的地方有大海、有大山、还有好多好多我没见过的东西,可是妈妈睡着了……”

    橙橙说着说着,声音越发低沉。她说完这句话,忽然抬起头来,看向许停之,问,“等妈妈醒了,会带我们一起去玩吗?”

    许停之张了张嘴,看着橙橙满是企盼的眼神,忽然感觉如鲠在喉。

    前身的记忆再次在脑海中闪回。那记忆里的白月光在学校的槐树下跟前身做着约定,以后毕业了,一定要一起去旅行,走遍山川河流,看遍人间风景。

    那她躺在病床上跟橙橙说的,也是她盼望和想要分享给女儿的美好吧?

    原来想要踏上旅途的,并不是只有自己。

    人间遍地失意者,有几个能像自己这么幸运,有机会重启人生,说走就走呢?

    “想听我唱歌么?”

    他抱起吉他说。

    面对眼前懵懂而真挚的小姑娘,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抱起吉他。

    不过还好,小姑娘点点头回应了他:“嗯。”

    ……

    公寓外,听到橙橙说话的沈夏茵感觉自己鼻子有点发酸。但她强忍着没有让自己哭出来。

    自打姐姐死后,这个坚强的小外甥女说话时总是不自觉冲击她的泪腺。她已经习惯了。

    不过许停之能和橙橙正常的开始交流,也算不错。

    她静静地站在门外听着,不知道许停之要唱什么歌。

    她听到吉他的琴弦被拨动,陌生的歌随着陌生的旋律从屋内流淌而出,无法被紧闭的门困住。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如今你四海为家……”

    沈夏茵微微一愣愣。

    一首她从没有听过的歌。

    旋律这么动人,却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让她感觉到了一丝怅惘。

    怅惘中藏着遗憾。

    你是在遗憾什么?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是你自己的幻想,还是和姐姐一起时的畅想?

    她忍不住想。

    她知道姐姐曾经是很喜欢到处走到处看的,也曾经付诸行动。可自从和许停之分手以后,姐姐的人生就仿佛停了下来,再没有启程过。

    如果是姐姐的话,听到这样的歌,这样的歌词,一定会想的更多吧?

    “曾让你心疼的姑娘,如今已悄然无踪影,爱情总让你渴望又感到烦恼,曾让你遍体鳞伤……”

    歌声一句一句地飘入耳中,沈夏茵听得怔怔出神。

    是他写的歌么?

    应该是吧……

    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歌。这样的歌如果有,自己应该早已经听过了。

    姐姐好像说过,他会写歌来着。

    这么浓烈的感情,这么强烈的遗憾,怎么可能不是他在怀念姐姐时所作的呢?

    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记着姐姐的梦想,也一直在怀念着姐姐。

    原来,真的是我误会了啊……

    一直替姐姐不值,觉得是许停之辜负了姐姐。

    可原来,这并不是许停之的错。

    一切都是误会。

    ……

    可为什么要有这样的误会啊?!

    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歌?!

    不知不觉间,沈夏茵已泪流满面。

    “Dilililidilililidenda,Dilililidilililidada,Dilililidilililidada,走在勇往直前的路上,,Dilililidilililidenda,Dilililidilililidada,Dilililidilililidada,有难过也有精彩……”

    沈夏茵席地靠门坐下,安静地听。歌词里似乎是积极的,像是在诉说着风雨之后总会有彩虹。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她听到的不是。

    她感觉许停之像是在用这样的歌词、这样宣泄似的歌唱来来发泄、来掩饰。

    她能从歌里听到悲伤和遗憾,一如她现在的心情。

    雨滴突然落下,从外面潲进走廊里。

    沈夏茵站起身来往后缩了缩,让雨水只能打在自己的脚上。

    许停之的歌声还在继续。屋里的橙橙也没有出声,想必也在认真地听歌吧?

    “Dilililidilililidenda,Dilililidilililidada,Dilililidilililidada,不知多少孤独的夜晚,Dilililidilililidenda,Dilililidilililidada,Dilililidilililidada,从昨夜酒醉醒来……”

    所以,这首歌果然还是悲伤和遗憾的呢。

    还有孤独。

    她听着混合着雨声的歌,感觉自己的心情在雨水的冲刷下,也越发的低落。

    她继续听着,听到“每一次难过的时候”,听到“这笑容温暖纯真”,却总感觉像是在许停之在自我安慰。

    直到歌声停止。

    橙橙的声音响起:“下雨了。”

    “嗯。”

    许停之答应了一声。

    脚步声响,离门口越来越近。

    沈夏茵一阵慌乱,可门却已被“咔嚓”一声打开。

    许停之和橙橙站在门内,让藏不住泪水的沈夏茵一时有些难堪。

    沈夏茵忙胡乱地抹了把泪,说:“别……别误会,我是听伱的歌突然想起了我看的一本书。那个该死的作者,把碧瑶写死了!我恨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