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书妍微微勾起唇角,不答反问:“若今日有事的是我,你还会一言不发么?”

    谢玉春的沉默,对她来说才是最妥帖的,因为有些话她能说,谢春玉不能说。

    男人面上浮现一抹笑意:“自是不会。”

    话音一转,他提起婚礼一事:“我二人成亲因故被耽误,是否要重新拜堂?”

    阮书妍顺着他的话思索片刻,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

    “有皇上赐婚,你我的夫妻名义早就传开,不必再行拜堂之礼。”

    谢玉春眸子微暗,面上的笑意有些微僵硬,皇上赐婚与拜堂能一样么?

    不过很快,他便恢复了正常。

    “夫人说的有理。”

    突然变换的称呼,将阮书妍弄的耳朵泛红,颇有几分不自在的偏过头去。

    可谢玉春瞧着她的模样,脸上的笑意再次浮现,他二人之间似乎也没那么生疏。

    正说着,一个小厮跑来。

    “大人,老夫人让……夫人去清风院敬茶。”

    他话中的停顿,在场的两人全都察觉到了。

    指尖抚上手背,阮书妍垂下眼眸,谢府的人似乎不太认同她新妇的身份。

    谢玉春冷了眉眼,但余光瞥见阮书妍在,也没说什么。

    “我随夫人一同过去。”

    阮书妍笑笑,拒绝了谢玉春的陪同:“敬茶而已,无需夫君陪同。”

    她带着赖妈妈一行人进了谢老夫人所住的院子。

    一进屋,阮书妍便俯身行礼:“儿媳见过母亲。”

    “起来吧。”

    听不出波动的声音落下,阮书妍起身,而后快速扫了一眼周围。

    屋子里站了数十人,上首端坐的老夫人眉头紧锁,她旁边还有一个少女。

    阮书妍知晓,她们就是谢老夫人和她未来的小姑子。

    两人神情都很平静,但她就是从这份平静里品出了几分鄙夷和不屑。

    今日这敬茶,怕是没那么顺利。

    她正想着,一个婆子端着托盘上前:“请新妇敬茶。”

    阮书妍伸手,指尖触及茶盏时,她的眸子骤然一凝。

    好烫的茶盏。

    就在这时,婆子开口做催促:“新妇,该敬茶了。”

    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阮书妍身上,她瞥了眼上方的谢老夫人,不紧不慢的掏出帕子围住茶盏。

    “给母亲敬茶。”

    众人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谢老夫人皱紧眉头,并未伸手去接。

    “敬个茶碰个茶盏都要用帕子包着,阮家就是这么教女儿规矩的?还是说,你对于谢家的东西,有嫌弃之心?”

    阮书妍能感觉到,茶盏的温度在变高,但那滚烫的感觉,根本比不得谢老夫人给她带来的火气。

    “母亲言重,儿媳嫁进谢家便是谢家的人,对于往后常住之处,怎会有嫌弃之心?只是近来事多,儿媳总有种灼热之感,这茶盏实是碰不得,还请母亲见谅。”

    话落,她将茶盏又往前递了一些。

    谁都能听出阮书妍的胡说八道,但她的姿态模样太过平静淡然,反倒叫人挑不出什么错处。

    谢老夫人脸色发沉,纵使茶盏就在眼前,她也没伸手。

    事实上,她会派人去喊阮书妍,就是为了给她立规矩。

    一个商贾之女,先是经历了换婚之事,又在那候府住了一夜,此等人如何能配得上她的儿子?

    时间流逝,阮书妍的身形突然晃了一下。

    只听“砰”的一声,她手里的茶盏摔落在地。

    滚烫的茶水四溅,阮书妍还未出声,谢老夫人先跳了起来。

    “你你你……”

    谢老夫人指着阮书妍,浑身都在发抖。

    就在这时,一旁的少女跳了出来。

    “敬茶都敬不好,难怪外间都在传阮家教女儿都是乱来,不过也是,商贾之家也就只能教出你这等不知规矩的狐媚子了。”

    又瞧不起商贾之家。

    阮书妍眉心紧蹙,心头的火气再也压抑不住。

    “不知规矩,狐媚之人,谢小姐可是忘了我已嫁入谢家?古话道长嫂如母,如今母亲健在,但我也算是谢小姐的半个母亲,谢小姐就是这般与长辈说话的?”

    少女愣住,她根本没想到,阮书妍会从辈分上压下。

    可她先提出的规矩,此时竟有些反驳不能。

    不过很快,少女就反应了过来,指着阮书妍怒声道:“你算什么长辈?一个失了清白之身的女子,我若是你,早就自戕了,怎会厚着脸皮跑来谢家?平白污了我谢家的名声!”

    阮书妍没有理她,而是转头望向谢老夫人。

    “母亲也是如此想法么?”

    谁也没想到,一次敬茶,竟然会将局面弄到如此僵持的地步。

    谢老夫人瞪着阮书妍,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见此,阮书妍笑了,下一瞬,她直接倒了下去。

    “啊啊啊,小,夫人晕倒了。”

    门口的赖妈妈尖叫出声,不等屋里的人靠近,她便指使着陪嫁丫鬟上前,将两边完全隔开。

    整个清风院都被这突然的一幕弄出了混乱。

    等谢玉春收到消息,阮书妍已经被送回房间。

    “夫人她……”

    “请谢大人慎言,我家小姐可担不起您这声夫人。”

    赖妈妈挡住谢玉春,将人拦在屋外,她深知自家小姐在此处不易,今日的事绝对不能轻易罢休。

    要不然小姐日后只会被欺负。

    谢玉春面露为难,有心想问缘由,可赖妈妈一声都没吭,只是死死拦着他。

    过了片刻,没有法子的谢玉春只能转身去了清风院。

    赖妈妈瞧着他的身影消失,立时进了屋子。

    “小姐,您没事吧?”

    屋子里,阮书妍坐在床沿,姿态优雅自然。

    “无事。”

    赖妈妈面露担忧:“您都晕倒了,岂会……”

    “装晕罢了,赖妈妈不是看出来了?”

    阮书妍很庆幸陪嫁的是赖妈妈,无论是前世在候府,还是今生嫁入谢家,赖妈妈的反应都是其他人所不能比的。

    更关键的是,她可以信任赖妈妈。

    赖妈妈满眼均是心疼:“小姐受苦了。”

    阮书妍不觉得受苦,比起旁人,她已经非常幸运了。

    早上的对话突然浮现脑海,她闭上眼眸,不知谢玉春会如何处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