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夜望着村落说道:“初九,为师考考你,此地风水如何?”

    仔细看了看前面村落,林初九笑道:“师父,这村前水明堂过,背靠后山强,山管人丁水管财,人居当是福旺地”

    白行夜不语,他出身清微派,精通命理画符驱邪不假,嘴上说是考考林初九风水本事,事实上,他还真不如看书自学的林初九,只是先前望气,他感觉这村煞气有些重。

    听林初九说柳家村风水不错,何来的这么大煞气?

    柳家村依山而建,一条小溪水形似弯弓从村前穿过,溪边柳树成排,山坡下疏疏落落二十几户人家横向排开。

    师徒二人,过了小溪木桥进了村,问了一位扛着锄头路过的村民,找到了刘副主任岳母家。

    刘主任岳母家是个大院子,院墙上粉白色的标语,一看就是大运动时期,地主老财留下来的宅子!

    敲开门,走出一位年近四十的汉子,白行夜递上刘主任的介绍信,一番简短叙话,汉子将白行夜师徒请进了院子。

    进了院子,入眼三间青砖土瓦房,东侧新起了一偏房,只是墙已起,未上梁,砖石木材瓦片乱放在院子地面,上面积了不少尘土,看样子停工已有些时日。

    汉子名叫柳大柱,是刘主任的小舅子,看上去很憨厚的的一个人,四十多了还没娶上媳妇,对白行夜师徒很热情。

    “姐,这位白先生,是姐夫请来给母亲看病的”。

    进了屋,柳大柱指着白行夜为一个妇女介绍,妇女保养得不错,正是刘主任的妻子柳红梅。

    柳红梅看着白行夜穿着古朴,外加一头白色长发,面目年轻,英俊不凡!先是愣了一下,转而态度热情起来,寒暄几句后,带着白行夜师徒去了老太太房间。

    进了房间,白行夜看了一眼卧床的老太太,心里有了底,一言不发,背着手走到院子里,指着面前一堆木材说道:“刘夫人,这儿原本是不是有一颗柳树”。

    神了啊!原本对白行夜冷冰冰态度,多有不满的柳红梅,不满情绪瞬间消失,连连点头道:“是的,白先生,柳树怎么了?”。

    白行夜不答反问道:“树伐了,根可刨了”。

    刘红梅道:“我哥起新房的时候,请了风水先生,先生说妨碍新房风水,就把树砍了,根还在木料下面”

    她说着话,示意身边的大哥一起动手,开始搬起木料来,白行夜回身瞪了一眼身后的林初九。

    “自己不动手,就会使唤我”林初九心里腹诽瘪了瘪嘴,也捋着袖子动手帮忙搬木材,不一会就看到了树墩,大缸口粗,看树轮少说也有个百十年。

    白行夜蹲身看着树根暗红,皱眉道:“何人伐的?这人还能找来吗!”。

    这个柳红梅就不知道了,毕竟她一直生活在县城,这次母亲病重,她才回来照顾的。

    “唉”

    柳大柱叹了口气,搓着双手道:“是我村本家侄子伐的,上个月他从村前木桥上掉小溪里淹死了,我那可怜的侄子,死那天刚好二十二啊!”。

    “淹死了?就村前那条小溪?”

    林初九忍不住惊呼出声,先前他跟师父过桥见过溪水,清澈见底,溪水最多到他大腿,木桥也不高!怎么可能摔死一个成年人?

    他这话一出,柳家兄妹脸色也变了,俱都莫名有些心慌起来。

    “初九,你从这挖下去,别伤了树根”。白行夜说着话,拿起一根木材在树墩根画了一个圈。

    “挖就挖呗”

    林初九说着话,也不跟主人家打招呼,自己找来一把铁铲,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狠狠一铲子下去,幻想着地面是师父的脸,心里嘀咕:做徒弟就该当牛做马的啊!我挖!我挖!

    柳大柱不好意思看着客人挖,也找来家伙准备开挖,却被白行夜挡住了,说是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徒弟懒惰成性,就让他锻炼锻炼!

    时值正午,秋阳悬中天,三伏天的温度炙热无比,林初九蹶着屁股如土拨鼠一样,尘土飞扬,半个多小时后,顺着白行夜画的圈,挖出了一个米多深的坑。

    一股寒意迎面扑来,土坑里的林初九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心里嘀咕:这大热天的冷成这样,真他妈见鬼了!

    再挖了几下,一道红光破土而出,林初九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身体摇摇晃晃起来。

    “废物”

    白行夜嘴里骂得毒!单手一提,将林初九提小鸡仔似的,提出了土坑,摔在地上。

    出了土坑,林初九那种晕眩感随之消失,心里惊讶多过惧怕。

    先前那道红光,在烈日下格外妖艳,柳家兄妹也看到了,两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刘红梅胆子大一些,问道:“白……白先生,刚刚……”

    “没事了,别说话”

    白行夜言语安慰,从黄布包摸出一道符,捏个手诀,符咒轻飘飘精准无比盖在土坑底下无火自焚。

    待符咒燃烧完,白行夜跳下土坑,三两下划拉出,一个巴掌大玉雕狮子。

    玉狮通体暗黄,与古代衙门前的狮子雕像不一样,这个狮子脚下踩的是一个小孩,双眼赤红,一看就是血煞染上去的,

    林初九只瞅一眼,就知道这是个“镇物”,名为“踏财童子”。

    “你们跟我来”

    白行夜单手托着“踏财童子”,一手撩着道袍快步进了老太太房间,林初九拍拍屁股,拿起黄布包屁颠屁颠跟着师父。

    刘家兄妹也回过神来,赶忙跟进了房间。

    卧床的老太太依旧昏迷,房间香炉红烛有现成的,白行夜摆好“踏财童子”,又拿出一张符,绕“踏财童子”三圈,点燃符咒,说道:“你们兄妹跪下”。

    柳家兄妹有了先前所见,毫不迟疑跪了下去,按照白行夜吩咐给“踏财童子”上了香火。

    “行了,你们起来”

    白行夜将“镇物”塞进黄布包道:“这个“镇物”应是埋了百十年了,煞气不是短时间能够化解的,留在你家是大祸,这宅子原本应该不是你们家的”。

    “对对对,这宅子,是我男人……”

    柳红梅点头,说到一半打住话头,房子虽说是分下来的,可明眼人都知道是她革委会老公弄来的!

    白行夜不动声色说道:“贫道,没猜错的话,这宅子前主人,已经断子绝孙,这镇物留着对你们大凶,贫道要带它回去化煞”。

    那“踏财童子”双眼赤红,一看就心慌明显就是邪物,柳大柱连连点头说道“好好好,白先生只管拿回去就是,我没想到这“镇物”,还有埋在土里的?”。

    平遥民间,也有在家摆“镇物”的习俗,只是普通人不知道“镇物”花样繁多。

    “镇物”说白了,就是镇宅之物,民间普及的有神像、佛经、道经等等,供奉与家堂,除此,还有堂屋挂大“字”的。

    “福”字取:一福压百祸之意。“善”字取:一善祛百邪之意。“神”字取:一神压百鬼之意,这些都算“镇物”。

    另外还有《鲁班经》记录的六件阳宅镇物:一为山海镇、二为石敢当、三为太极八卦图、四为门前镜、五为一善牌、六为影壁。

    各地习俗不同,也有用古代武器镇宅的,数“杀生刃”最为霸道,只不过这样的布局,一般懂风水的人才会去布置,不然,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镇物”原本是人们用来趋吉避凶的,但世道人心难测!

    古语有云:“宁与人家造十坟,不与人家修一门”

    木匠有种说法,镇物,又称厌胜,是古代方士传下来的巫术,能以诅咒制服人或物。

    建房的主家,若是怠慢克扣工匠,工匠就会在“鲁班尺”上动手脚报复,使凶符、下镇物,能让主家运道衰败,狠毒者,可让主家、家破人亡绝子绝孙。

    白行夜讲了一些“镇物”常识,也不管吓得目瞪口呆柳家兄妹,又跟柳家兄妹讲起、他们家挖出来的“踏财童子”。

    这个“踏财童子”埋了百十年,原主人下此“镇物”,肯定是得过高人指点的,能取强求之财,但富不过三代,“镇物”破了,就成了灾祸,没及时取出十有八九断子绝孙。

    这个没取出来的“踏财童子”,原本被柳树拿住动弹不得,柳树本来就是辟邪之物,常言道:柳枝打鬼,打一下矮三寸。

    再加上踏财童子,本身玉黄,黄色五行属土,又在土中,成了土中土,柳树五行属木,正中了五行木克土之道。

    “踏财童子”被压上百年,是以血煞冲眼,偏偏这个时候柳家建新房,砍了压制它的柳树,砍树之人,不死才怪了!

    旁听的林初九心里清楚,白行夜的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吓唬柳家兄妹的。

    这样的“镇物”害人事件,很多书籍都有记载。

    他还清楚地记得《右仙台馆笔记》有这样一个故事,说有一个木匠,因主人家苛待他,他将吃剩下的油条埋于户限之下,湖北一带称吊死者为“吃油条”。

    新房造好结账之时,刻薄的房主,又无名目克扣工钱,工匠冷笑跺了跺埋油条的地儿,伸出三根手指头,一言不发走了。当晚三更天,房主夫妇双双吊死在户限上方。

    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也多有记载木匠厌胜之术的故事,林初九对各门各派道术都有兴趣,闲暇是就喜欢研究这些玩意。

    事情平了,柳家老太太不是灵体冲体,所以,只需静养体内积攒的煞气自去,再到医院有病治病。

    白行夜师徒在柳家吃了饭后,又得到了六十元报酬,在柳家兄妹千恩万谢中离去。

    上了村前小溪木桥,林初九看了一眼桥下的溪水,从黄布包掏出“踏财童子”说道:“师父,煞气跟恶灵对人来说,谁更可怕?”。

    白行夜头也不回道:“恶灵因怨化煞,没煞哪儿来的恶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