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997,十月17日,

    夏季

    前记:【‘现世耶稣’】

    “爹,我们的家在哪?”

    我坐在地上看着面前邋里邋遢的男人。

    男人外貌邋里邋遢的,毫不顾忌周围人的眼神,从垃圾桶里检出塑料瓶,听到这话说道:

    “俺们这些人有两个家。”

    “家在哪?”

    “不急,总会到的。”

    我叫孙江,其实我没名字,不过我是在江边的哭闹声吵醒了桥洞下的男人,于是他带我走,随他姓,取名叫江。

    他是个乞丐,我自然也是个乞丐。

    他说他是个老鼠,五六十岁的老鼠,人人喊打的那种,在街边到处乱钻,将垃圾桶搅的一团糟,苍蝇蚊子绕着飞。

    我说我是个小老鼠,从出生就是个老鼠,躲在上学的街道旁,看着背书包,被家长护送的孩子上学的老鼠。

    他说要知足常乐,其实我挺知足的,身边有个女孩陪我一起玩。

    女孩叫白徐红,长得比我丑,比我还早就跟着大老鼠了,好像是一个流浪汉的女儿,大老鼠不让她洗澡洗脸,眼屎在脸上难受也不让抹掉,在外也不能说话,她经常和我小声说这些话。

    我跟着他一起骂大老鼠。

    后来。

    大老鼠死了。

    死前,他满脸苍白的喊我过去,摸着我的头,说道:

    “我先回家了。”

    说完,大老鼠就闭上了眼。

    我不理解,他说要回家了,但却永远没睁眼,也没离开,就在这小巷子里,躺在垃圾堆里。

    我和小白等了很久很久,大老鼠身上有很浓的臭味,我们想去给他洗澡,不过没多久来了几个人,把大老鼠带走了。

    我想,大老鼠回家了。

    我的家在哪?

    我漫无目的的走着,入眼皆是茫然,不过握住小白的手就会感到心安。

    小白很活泼,她不能在外面说话,就私下一股脑的说给我。

    我们躺在星星下,看着星星聊天。

    她说长大要穿好看的衣裳,要吃雪糕,她想了想,又补充说不是从垃圾桶捡的。

    我说,我长大想有个家。

    小白想了想,拍着胸膛豪气的说我们一起就有家了。

    后来我们一起走,一起躲。

    有其他的老鼠会来欺负我们,捡完的瓶子会被夺走。

    有那些明明不是老鼠的老人也会来抢,我在想,他们能活下去呀,抢去干什么?算了,反正也打不过。

    不过也有人时不时来看我们,因为他我和小白还认识字了。

    我们就这样断断续续的活着,不过很开心。

    我知道我在长大。

    大老鼠说了,我们有两个家,只要活下去,总能回家的。

    后来。

    天上出现了花,我和小白走出破庙,看着天上的花,感觉很新奇。

    好像隔很久就会有花在天上放,下面也很热闹。

    小白看了许久,又看了看自己,她说想洗个澡,于是去到了教我识字的人家里。

    洗完澡后的小白很漂亮,比我好看。

    我想了想,去山下找人要饭。

    这个节日真好,每次敲门要饭都有很多人给饭,而且还很好吃。

    我想着回去后和小白一起吃。

    我回去了。

    碗掉在了地上。

    我看到几个人影对小白做什么,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我脑袋一片空白。

    我追了上去,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追,但还是追了上去。

    他们回来,我好像看不见了。

    等到醒来的时候,我遇到了那个教我识字的。

    他带我去了山头,我看到了小白,小白也闭上了眼,身边还有一堆人,按照大老鼠的话来说,她回家了。

    我不理解,但我感觉很疼,胸口那里疼。

    我说不出话,要上前,那个人突然拉住了我。

    他伸出手放在嘴上。

    “嘘~”

    ......

    ......

    赵康是个政治老师。

    不只是老师,他还是个年级主任,很威严。

    他一丝不苟,看到有混混,看到有偷懒的学生内心为他们感到不值,于是赵康会很严肃的将人带回学校。

    赵康知道,这些学生会背地里骂自己赵扒皮。

    不过无所谓,一点骂名没什么,如果他们能回来学习,走出乡镇的话,那骂就骂吧。

    后来,他在外面揪回了几个学生。

    几个小孩子最喜欢这种江湖义气,但殊不知,这种行为只会断送自己的前途,最终成为一个社会底层的普通人,忙忙碌碌,碌碌无为。

    他想挽救对方的前途。

    赵康收拾了他们好一顿,将人带回学校,不求能上大学,哪怕去个中专,在这年代也是个好出路。

    但可惜。

    他低估了对方的心性。

    对方扼杀了他的命运。

    几个感觉面子过不去的人,在心理的胁迫下,将他儿子堵住打劫,打斗中将人杀害。

    妻子也疯了,趁他不在家跳了河。

    赵康流了泪,他不断上诉,不断告人。

    法官不断给他那几个字。

    他是学这个的,自然知道是哪些字。

    于是,赵康手里的教科书成了一本圣经。

    圣经填补了他内心的空虚,他成了最虔诚的信徒,日日夜夜手握圣经,不断在外做好事赎罪。

    直到后来。

    他发现,自己时不时照看的孩子里,有两个出了事,他拉住了上前走的男孩,他知道对方上去会有什么结果,无非还是那些。

    他不理解,这些孩子有罪吗?

    他又问,自己有罪吗。

    赵康去问上帝,上帝没回答。

    上帝没给他答案。

    赵康需要一个答案。

    他给了男孩一颗种子,男孩将其种下。

    四个春秋过去,种子成为一颗小树苗,郁郁葱葱的散发着勃勃生机。

    他看向对方,眼中露出询问。

    对方手握尖刀,斩断了树苗。

    他笑了。

    于是......

    赵康合上了圣经。

    赵康握紧了屠刀。

    ......

    2002年,九月二日,孙江双手被铐,坐在拘留所。

    大老鼠说他们这种人,只有两个家。

    大老鼠去了第一个。

    孙江来到了第二个。

    (案结)

    ......

    ......

    九月四日,早上六点半。

    “哧!”

    徐嚯猛地从床上弹起,他双眼布满血丝,在床上呆滞的坐了片刻。

    他脑子里浮现出梦中,各种画面片段,他嘴唇蠕动片刻,想说很多,千言万语最终......

    汇聚成一句话。

    “曹尼玛的狗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