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桉道:“我们今日去的地方,可能有点远,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喜鹊闻言,立刻答道:“不怕!跟着姑娘,做什么都不辛苦。”

    最近几日可把她振奋坏了。

    感觉他们姑娘短短几日,似乎变身为话本里运筹帷幄的女侠,将所有人都谋划于股掌之中,牛气得很。

    所以,姑娘现在带她作什么,她都不会质疑,跟着姑娘走就对了。

    两个时辰后,喜鹊筋疲力尽地站在郦山半山腰时,觉得自己刚刚属实是想简单了。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夏桉会带着她来到距京城八里外的骊山来采药。

    心里想着,嘴上也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姑娘,京城周围也有不少采药地地方,为何我们要走这么远啊?”

    夏桉一边柱着一根树枝向上爬,一边道:“之前还说不怕辛苦,怎么,这会儿就有怨言了?”

    “奴婢,奴婢也不是这个意思,天这么冷,您身子又弱,奴婢是怕你累坏了。再说大冬天的,姑娘你究竟要采什么药啊?”

    夏桉道:“等等你就知道了。”

    两个人踩着山上的积雪一路向上爬,终于找到了传说中那棵有几人粗的大枣树。

    夏桉逆着光,看着紧挨着山石长着的枣树,不禁兴奋地加快了脚步。

    脑海中浮现出上一世自己第一次被赵幽打堕胎时的情景。

    那时她刚刚有孕两个月有余,赵幽那日喝了酒,足足打了她一个时辰。无论她如何求饶,说她有了身孕,赵幽都置若罔闻。

    他醉醺醺地说,孩子有什么大不了,这个没了,还会有下一个。

    那天她流了很多血,感觉身上的血都要流干了。

    喜鹊急得到处找郎中给她诊治。

    郎中们来了后,又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后来他们从一个药铺掌柜口中听说,京中有个叫药铺仁德轩 ,新得了三株千年萃雪红参 ,或可补血生肌,起死回生。

    只是这萃雪红参价格十分昂贵。

    喜鹊顾不得其他,想法子从府上支取了银子,去往仁德轩购买此药。

    仁德轩店大欺客,见喜鹊迫不及待想要此药,便当场抬高了药价。原本卖价一百两的红参,他们足足要了喜鹊二百两。

    后来红参虽买来了,她的命也救回来了。

    可喜鹊因为花多了银子,被赵幽吊在了院子里,暴晒了三天三夜。

    如今回忆前世种种,夏桉只觉得浑身筋骨生寒。

    她后来听说,这三株红参,是仁德轩的掌柜从骊山半山腰一个几人粗的枣树下无意中挖到的。

    听着很是传奇。

    夏桉便想着,带喜鹊过来碰碰运气。

    夏桉快走几步来到了枣树下,然后用树枝小心翼翼拨开树下的一簇簇草丛。

    果然看到了掩在草丛里的几株植物。

    她眉眼绽开盈盈笑意。

    果然被她寻到了。

    萃雪红参十分稀有,价值昂贵,有了它,至少可以解决他们眼下的困境。

    夏桉小心翼翼,将三株萃雪红参给完好地挖了出来。

    夏桉和喜鹊下山后,背着一竹篓草药回了城,直接去了京中一个叫宝药阁的医馆。

    走进宝药阁,眼前的一切和从前一样。

    药柜古旧朴拙,一股清雅的药香味直扑鼻息。

    右侧柜台里站着个十三四岁的药童,名叫石竹,长着副清秀随和的面容,其实很清高、很有个性。

    见夏桉和喜鹊进了药铺,他淡声问道:“姑娘要买什么药?”

    夏桉笑笑:“小哥,我们是来卖药的。”

    石竹抬眉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喜鹊背着的竹筐:“卖药?卖什么药?”

    夏桉道:“我想见掌柜一面,当面和他说。"

    "见我们掌柜?我们掌柜不是谁都见的,有事跟我说就行。”

    夏桉也不急:“我怕你做不了主。”

    石竹笑笑:“姑娘真是说笑,我在宝药阁做了三年的工,对这里的药材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有什么做不了主的?”

    夏桉微微勾了勾唇:“我这药特别,你未必认得出。”

    石竹越发不信邪:“姑娘口气真是大,不给我看一看,怎知我认不出?”

    夏桉默了默,给喜鹊递了个眼色。

    喜鹊神秘兮兮将竹篓放下,然后小心翼翼拨开上层敷着的一些普通干草药,露出一株长得奇形怪状的植物。

    石竹胸有成竹朝筐里看了看,目光闪烁几下,又看了看,半晌,确认自己确实不认识。

    他忍不住讥笑了一声:“姑娘,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草根都是药材的,你若是不懂,回去好好学一学,别拿着个破草根就出门坑蒙拐骗。”

    他不屑地垂下眼,继续整理桌上的药材:“我们宝药阁是正经药铺,岂会被你坑骗。”

    夏桉勾勾唇:“小哥你莫瞧不起人,你只管跟掌柜的说,我这里有萃雪红参,他自会见我。”

    萃雪红参?

    萃雪红参这个名字,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石竹寻思了片刻,对了,此前跟着师傅学药理时,似乎听师傅讲过这个名字,说是有了这一味药材,很多复杂的方子都可以省去。

    只这一味药,便可增肌生血,起死回生。

    但此药师傅也只是听过,没有见过。

    他师父都没有见过的东西,他自然也没有见过。

    他看了眼夏桉,来人穿着身深闺小姐的衣着,还有些褪色,看着很普通,不过那张脸长得,却有一股不俗的轻灵之气。尤其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瑞凤眼,看着倒不像是个坑蒙拐骗的骗子。

    两个姑娘像是刚从山上下来,看起来略显疲累。

    石竹想了想,要是普通地药材就算了。但萃雪红参极为珍贵,不管是真是假,还是通报了师傅再说。

    他留下一句:“你们且在这等着。”

    然后抬步进了后屋。

    须臾,一个身着灰色长衫的老者自后屋走了出来。老者看上去已年过花甲,身形消瘦,银发银须,身上透着儒雅之气。

    这便是上一世自己的忘年交,孙浩年,孙郎中。

    前世夏桉没有学医术之前,身上被虐打的伤,多半都是孙郎中帮着她医治的。

    孙郎中还赠与她多部医经典籍,让她学会自保。

    后来她的医术越来越精湛,两人便鲜少见面。不过每次喜鹊过来买药,他都会将自己新调制的伤药送予她,心里总是惦记着她的处境。

    孙郎中,是位医德高尚的好郎中。

    京城里的人只知仁德堂的丛郎中,是医术第一的郎中。

    却无人知晓,丛郎中其实也要唤孙郎中一句师叔。

    只因丛郎中更重追名逐利,而孙郎中,只是想做个治病救人的医者。

    丛郎中甚至还会在一些公开场合嘲笑孙郎中医术平庸,一辈子囚在不足十方的小铺子,看着都寒酸。

    看着眼前的老者,夏桉恭恭敬敬地朝他施礼:“小女夏桉,见过孙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