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直黑压压的,不见天日,耳畔全是呼呼作响声,医院外卷起风浪,将树吹得倒下,或是砸到房子,或是砸到不听劝不早归家的路人。

    头几天,送到医院的受外伤的病人,一问这些人才知,他们之所以受伤是因将厂子和各大办公、喇叭的通知当放屁,偏要外出办完事才回家,总觉得运气好命大,不会出事。

    这就苦了医护人员了。

    乔钰见过最严重的病人,是一个男人,他大腿被钢管刺穿,血流不止,以她的角度看过去,是穿透了腿骨。

    这个男人是——

    军装。

    乔钰片刻的恍惚后,又开始给人看病开药。这位军人的严重程度不是她这个实习医生能主刀的。

    她专注自己手头的。护士不够的情况下,她需要既当医生又当护士,为病患处理外伤。

    汗水滴流眼眶,有少许的不适,她努力强撑着,额角被外力擦拭了下汗渍。

    她偏头望去,是那个送腿骨被刺穿的军人来的人之一。

    她低声道了句谢,又开始手头的活儿。

    小手术也要无菌的环境,但现在手术室都被重伤患者占据,没有多的手术室。很多实习和资历浅的医生都在大厅进行着小手术。

    乔钰见人手忙不过来,快速做完收尾,继续下一个。

    医院院长年纪大了,手早就不能动刀,更多的是来坐镇的,看到大厅居然有个小姑娘动作速度不低于资历深的老医生,不由地冲身后之人道:“走,去看看。”

    看什么?

    当然是看乔钰处理后的伤口情况。

    包扎技术很娴熟,看外观也算及格。院长打开绷带,发现伤口缝合得很完美。

    院长边给包扎好,边问身后的人:“我们医院何时来了这号人物?”

    那人回忆了下,道:“院长,她就是那个提前毕业,在观察科一年之久的实习医生,乔钰乔医生。”

    “哦?还没沾过手术台?”

    “没有,只在学校演练过。”

    “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能临危不乱,手法比资历深医生的老道不说,速度也快。看来咱们医院捡到宝了。”

    “实习完,海岛军区医院要人的。”

    瞬间,院长垮了脸色,“要要要,成天要,好的都进他们部队了!普通人咋办!走,回办公室去!”

    “院长……”

    乔钰听到一道呼喊的声音,恍惚了下,抬头看了下,没发现有熟人,又低头,眼前一黑。

    她深吸了口气,稳住身形,听到有人在耳畔道:“乔医生?你没事吧?”

    是孙明华护士的声音。

    乔钰头都没抬下,虚弱地应:“嗯。”

    “要不,这个病患处理好,你先去休息下吧?你连续两天晚上只睡三个小时了。”

    “……好。”她确实很疲了。

    倒不是不想睡,而是睡不着,毕竟救灾的军人中也有老周。

    她没有老周的消息,老周也没有她的。

    她也没有胡思乱想。

    她就是觉得与其躺着睡不着,倒不如继续起来救人性命。

    于是大厅里,她就像拼命三娘般。

    ……误会,都是误会。

    现在生理上的倦意袭来,她终于可以睡了。

    孙明华:“去睡吧乔医生,待会儿我喊你。”

    “嗯。”

    乔钰睡着后没做梦,但也只睡了三个小时,头疼欲裂得醒了,自己给自己抓了点药,和着热水吃下,疼痛少了些。

    跑来药房的小护士一看到她,愣了下。

    见她嘴边全是口罩的红痕,小护士眼眶微润,道:“乔医生?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扶你躺下?”

    乔钰摇了摇头,“没有不舒服,我刚睡醒,好多了,就是有些头疼,自己开了点药吃。”

    见乔钰要往大厅走,小护士在后面喊:“乔医生……欸,乔医生……”

    台风持续了五天,前三天最忙碌,第四天病患输送少了些,一直持续到第六天,开始输送海里打捞上来的病人。

    有些做过紧急措施,需要继续观察,有些是肺部感染……

    乔钰忙碌了一个月,终于,人倒下了。

    印象中的疼痛没袭来,反而是硬邦邦的,有点冷冰冰的胸膛接住了自己?

    她眼前闪过一丝五彩斑斓的白光,那紧绷清瘦许多的下颚线跃入视野,她想抬手去触摸那份真实感,却被突如其来的虚软和疲惫击得,彻底晕厥了过去。

    醒来,便是周母那张担忧的脸。

    周母念叨:“你说说你夫妻俩,一个抗洪抢险,一个救死扶伤,都拿自己命去拼,也不想想家里老的小的咋办。难怪结成夫妻了,都一个德行!

    这下好了,都躺得老老实实的。”

    嗯?

    什么叫都躺得老老实实的?

    乔钰这才意识到鼻间消毒水味儿,还有四周的环境,自己并非身处自家院子里。

    扭头一看,同样躺着的还有老周。

    嗯。

    比她还狼狈的老周。

    乔钰盯着他,问周母:“他咋了?”

    “咋了?医生说超过身体负荷,晕了,需要睡觉和补身体,这不,周文就把家里老母鸡宰了。就等着你们醒了有热乎的鸡汤喝。”

    乔钰想象了下那画面,才道:“他平时作风不是斯斯文文的吗?敢宰鸡?”

    “家里乱成一锅粥,都在忙,他没商量就给宰了。”

    “嗯?为啥?怕你生气?”

    周母也气笑了,“那孩子以为我是那舍不得施展手脚的老太太呢,你养好身体,回去可得好好数落数落他。”

    “哦,我回去帮你骂他,太不懂事了,怎么能暗示你抠呢!”乔钰佯装生气道。

    要不是看在她还虚弱的份儿上,周母那巴掌已经挥上去了。

    “我就没见过打趣婆婆的儿媳妇。”周母哼哼。

    乔钰嘿嘿一笑,“那我也没见过对自己抠搜,对儿媳大方的婆婆啊。”

    这话含情商量高,一下就让周母眉开眼笑的,还让她多吃点肉多喝点汤。

    乔钰:“那老周呢?”

    “他饭量大,多吃点米饭就成。”

    乔钰竖起大拇指,还得是她这个婆婆。

    不是周母不知道疼儿子……

    而是你瞧瞧谁家儿子长这么大,对自己冷邦邦的,娶了媳妇儿,变了个人不说。以前只知道往家里寄钱,信里多的话都不愿说,只提了寄钱的金额和勿念安康,就完事了?

    儿媳写回来的信一寄就是几页,还给她喝麦乳精,尝尝奶粉啥味儿,家里肉没断过,还给她买雪花膏啊?!

    反正她对老二媳妇儿更亲,儿子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