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最后大圣自然是谁都没打,他如此装腔作势自是为了体现自身威严,虽然着了道被妖怪暗算压在三座山下,但出来之后仍然龙精虎猛的齐天大圣,打杀这些小小土地山神不过信手拈来。

    白浮睁眼瞧见悟空在那些土地山神的讨饶下轻哼一声,随即收了棍子,口中直道“这次便绕你们,下次若再敢,定要用那金箍棒杀杀威风。”

    那样子着实威风,与往常无异。但白浮能感觉到这猴头内里伤势严重,只不过恐他人瞧出,故在这边装腔罢了。

    白浮走到悟空身边,挨着他站,暗中使他卸掉大半力靠在自己身上。悟空察觉到白浮的意图,瞥了白浮一眼也没拒绝,他确实累,可因心中牵挂师兄弟故而不敢放松,即便内里的苦痛并未停歇,也绝不叫他人看清了去。

    在与那些功曹山神土地又扯了半响闲篇后,悟空终是得来了有用的讯息,那两个妖王遣了两个小妖带着宝贝来降他呢!

    悟空听闻冷笑道“好好好,我倒是要看看,竟是什么宝贝能降俺老孙!”

    在遣散大小神明前,悟空抓起那泼皮的野猕,将其扔到一山神怀里,喝令他要好生将这野畜送回家去。

    后自己又变作个道士模样,为何要变作个道士?只因那搬山的妖怪下手暗算悟空时就是道士打扮,想来那怪向道,上行下效之下,底下的妖魔也必定对道士恭敬有加。

    “妹子且作壁上观,待俺老孙予你看得一场好戏!”

    悟空变作的道士外相明明是个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但与白浮玩笑时又挤眉弄眼着实不成体统。白浮不由莞尔,那行者见自己的耍宝得了捧场,顿觉满意,便整理衣冠,迈着四方步迎向那两个带着宝物的小妖。

    白浮在躲在暗中,为了保险起见给自己使了个混淆魔法,自信便是普通的仙家都不能发现自己,更别提那那些小妖了。

    她看着悟空诓骗那两个小妖说出两个宝贝的来历,一个紫金葫芦,一个玉净瓶,二者都是能装人的宝物,且只要问一句对方姓名,只要对方应达,就可成事。

    白浮看着悟空变出一个更大的葫芦,讥讽小妖道“你那葫芦只能装人,而我的,却可装天!”时,脑子里闪现出了无数问号。

    这是在干嘛啊,该有的信息都有了,直接解决了两个小妖将宝物拿过来就得了,怎么还要如此麻烦?

    白浮压下心中疑惑,再看。就见之后,为了给自己造势,悟空又念动咒语,喝令那日游神、夜游神、五方揭谛神前去与玉帝传信,配合他施法,将天遮了,就只是为了让小妖相信那个假葫芦这能装天?从而诓骗两个小妖拿真葫芦与他交换假葫芦?

    这猴头还真能折腾……不对。

    白浮凝神一观,发现变作道士模样的悟空脚跟颤颤,肩膀松懈,这显然是重伤后在强撑的模样。

    明明已经重伤这般,却不肯与人示弱。为避免打杀两个小妖时,在四方神明前暴露短处,哪怕兜得这么大个圈子去蒙去骗,也不肯直言相求……这猴子,可真要面啊。

    白浮无奈的叹息一声,静看悟空将那两件宝物尽数收取便不再纠缠,直接遁走。

    还没过一息,白浮就觉背后有人轻挠。回头,果见大圣手拿两件宝物,献宝一般拿到她面前。

    “好妹子,哥哥这番可是发了大财了。”说罢,便将手中宝物全推置白浮面前,与她同赏。

    白浮接住两个所谓的宝物看都没看,只拧眉盯着悟空瞧,这眼神瞅得悟空心中发紧,便以恼怒掩盖慌乱“这么瞅俺老孙作甚,你不知你那魔眼齐聚,直瘆得慌。”

    猴头说话时眼神飘忽一阵乱动,这手摸摸那,那手挠挠头,反正一刻都不闲着,就是不肯规规矩矩的面对白浮。

    “你身上的伤……”

    “休提!”悟空呵斥一声,背过身去化成一只苍蝇嗡嗡作响“你且在这厢好好歇息,待俺老孙跟着那两个呆货前去洞中一探!”

    白浮张口欲劝,但奈何人家正主早就飞了。她瞟了眼手里的两个宝物,一点兴趣都没有。虽然按照悟空的说法,这两个宝贝姓孙了,但白浮还是从早就模糊不清的记忆里知道了,这一难过后,悟空什么都没捞到,宝物全物归原主了。

    西游世界的一大特点,不论是什么级别的仙家宝物,只要掌握了崔动的口诀,何人都能使用,没有任何门槛。

    嗯……物归原主,白浮没意见,但是这一难悟空受的工伤,总得有人来报销吧。

    ……

    这厢白浮在脑海里暗中计较,那厢悟空早就已经探得了莲花洞中两位妖魔的全部底细,原来这金角大王银角大王的宝物不止两件,共为五件,除了七星剑芭蕉扇各为二魔所用兵器,动它不得,还有一件名为幌金绳的宝物,收在二魔所认的干娘处。

    为降孙悟空,二魔只得派入其他小妖前去压龙山压龙洞,请得干娘来,说是要请干娘同吃唐僧肉,并莫要忘了将幌金绳带来。

    得了消息的悟空不再耽搁,径自跟上那两个名为巴山虎、倚海龙的两只新妖,自己变作妖怪模样,与两只小妖套近乎,待真找到了压龙洞处,悟空不再留手,将两只小妖打杀了,拔下毫毛变了个巴山虎,自己又成了倚海龙。

    悟空本是想将计就计的扮作小妖,好去接近那捞什子的干娘,待将宝物诓骗过来就完事了。谁料才入压龙洞,便被洞中妖魔押着,要他去给那正当间坐着的老妈妈磕头请安。

    悟空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杵在二门外根本不进,一想到要给那不知所谓的老妖精磕头,心中大恨又委屈,竟脱脱的掉下泪来。

    自取经之路起,悟空便觉这所谓的八十一难全是给自己受的。

    想他堂堂大丈夫,除天地父母外,就只拜了三人,西天如来,南海观音,还有那两界山处于自己有脱救之恩的师傅,别的人,莫说是叩拜了,便是受他一礼都有愧。而自己现在真真枉作好汉一场,竟要认个妖精做奶奶哩!

    悟空只觉得内腹翻江又倒海,气血倒冲心颤颤。他见这一洞的妖怪繁多,却奈何身上抱恙,十成的力只使得四成,再加上那奶奶所持的幌金绳,悟空心中不知底细,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罢了!罢了!且为身尝苦胆心,救我围困师兄弟!

    悟空强忍内伤,竟当真缓缓弯下膝盖。

    “唉!”

    空中传来一道女声无奈的叹息,紧接着,悟空眼前竟是昏黄一片,顷刻间满洞小妖,动作皆被定住,而这,并非是寻常的定身法。

    且看那倒酒的丫头,壶中酒水倾斜一半,却不曾落杯。再看那飘落的香绢,本是女妖玩笑间向身旁的情郎谄媚而抛,现却停滞在半空,离着情郎还剩一厘相隔。还有那端着果盘摔了个趔趄的小妖,竟斜在半空,半掉不掉,着实诡异。

    这竟是停时立定的本事。

    原是白浮,她从悟空身后走出,看着那一洞被暂停了时间的小妖,心想这关于时间的法术果然费力,以后还是少用的好。

    本来白浮见悟空身受重伤还要硬挺就十分担心,但奈何这猴子太过要面,根本不给人说话的时间,竟自己头铁,只想着一个人解决事情。

    白浮又不能强扭,只得分出一只眼睛放在悟空身上暗自观察,看他若是实在撑不住,便出手帮衬一二,结果没想到又看见猴子委屈的要哭的场景。

    知道猴子自尊心重,而且在某些方面独尊宗族礼教,之前白浮玩笑说那野猕是悟空表亲都不爱应达,更别提让堂堂齐天大圣去跪一个末流的妖魔了。

    白浮感觉悟空直勾勾的眼神以为他是不自在,便轻咳一声道“大圣,快点去找那个幌金绳吧。”

    而下一秒,白浮就觉自己被猴子紧紧的锢在怀里。

    “谢了,好妹子,谢了。俺老孙这厢都记在心里了。”

    猴子不愧是石猴,全身硬邦邦的,好在身上毛还算柔顺,不然可真是难过了。白浮被箍得想要呲牙,但忽而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脖颈处留入领口,竟是堂堂齐天大圣又泪洒当场。

    白浮无奈,她腾出手拍了拍对方臂膀轻语“大圣,我这本事可就能维持一盏茶的时间啊。”

    说完,白浮便被放开,而那只骄傲的猴子不乐意让人看到自己的没出息,背对着白浮揉了揉眼,用很精神的声音回道“那便莫要耽搁,随俺老孙一同寻找。”

    没奈何,白浮只得跟着一起,不过白浮想着,那幌金绳原就是腰带,又那般贵重,会不会被那个老妖随身携带?

    最终果然如白浮所料,幌金绳真的就在老妖身上。悟空见白浮寻得宝物,便想直接将这一洞小妖全打杀了,后被白浮拦住。

    “妹子这是何意?”悟空心中杀意不减,却因白浮阻拦不得不压抑。

    要知道这厢洞府的妖魔,可是差点让俺老孙丢了大丑啊!俺老孙绝不饶他们!

    白浮无奈摇头,知道悟空心中火气难消,但也不想他太造杀孽,便找了个借口道“你不想知道那幌金绳的口诀?”

    “合该合该,得亏了妹子提醒,俺老孙真是着了相。”悟空闻言收起棒子,拔出猴毛化作绳索,将那一栋小妖连带着老母,全都捆得扎扎实实。

    白浮这才解了法术,威逼利诱下让那老母将幌金绳的口诀说了,大圣一一记下后,又想动手,惊得那老母惊叫,小妖啜泣连连。

    “大圣。”白浮无奈的挡在那那群小妖身前,那金箍棒离白浮只差一厘就要打下,若非悟空惊愣得卸了力道,那一棒可真要落在白浮身上了。

    “且让开!我这棒子粗粝,你那皮嫩,可别伤着!”

    “大圣,我想着,这些小妖不知厉害冲撞了您,实在有罪,但也不至于死。”白浮看着凶意不减的悟空,睁眼看他,柔声轻语“我知大圣有观人气相的本事,不知可否情大圣费费心勘查一二?若这些小妖之中有作恶的,打了杀了不肖什,但若只是找个妖王投奔挣个活路,未做什么坏事,枉丢性命未免太惨。”

    白浮说着,慢慢靠近金箍棒,伸手将那铁棒推向一旁,其实白浮的力道很轻,大多是悟空顺势而为,将棒子泄了力道歪向一边。白浮抓住机会,怕这猴子忽然发了性,又大开杀戒,连忙握住他的手。

    嗯,手背的毛是目前为止最软和的,猴子的手掌与人的相差不大,只不过爪甲更加尖锐一些,也因持有铁棒,掌心茧子更加粗粝。

    白浮拉着悟空的手将他拽着后腿几步,这么一闹悟空完全没了脾气,瞪了一眼那些妖魔,指了几个真没做坏事的獐子精,兔子精,蝴蝶精,让他们快滚。

    剩下的,包括那只九尾狐的老母最后都因作恶,死在悟空的棍下。

    收拾完一切,悟空扭头看了一眼白浮,那眼神奇怪的令白浮闭着眼都能感觉。

    “怎了?”

    “没什么,就是俺老孙觉得,你这妹子有时心比那菩萨还软呢。”

    这句像是夸奖的话,但白浮怎么觉得这么的阴阳怪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