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淑桢盯着杨林,轻笑一声。

    笑意却不达眼底:

    “杨大人,虽然不知道你奉了谁的旨。”

    “但想来,本宫倒是不好拒绝了那位的好意。”

    “喜鹊,你身上背着的包,不沉吧?”

    “回娘娘,不沉。”

    “我最近,在冷宫里呆的时间久了。”

    “很久没有看过这红墙绿柳了,实在是怀念。”

    “不如趁着这天色正好。”

    “你便护送本宫到御花园逛逛吧。”

    说着,夏淑桢向着巷口走了几步。

    喜鹊在一旁悄悄问道:

    “娘娘,您不坐轿子吗?”

    “本宫今日不想坐轿。”

    “杨林,你还不让他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杨林连忙从地上爬起,

    遣散了轿夫后快步追了上去。

    夏淑桢见杨林跟上,冷笑道:

    “杨林,好好护送。”

    “一路上若是出了半点差池。”

    “可仔细着你的皮。”

    杨林连忙亦步亦趋的跟上夏淑桢的步伐。

    这后宫中谁人不知,

    这淑妃娘娘虽然不得圣心,

    但脾气极好。

    从未有过发火的时候。

    并对皇后娘娘马首是瞻。

    可她现在刚从冷宫中放出来。

    第一件事不是回淑钰殿。

    而是去逛御花园?

    而且还性情大变!

    难不成,真生了癔病不成?

    --

    御花园里,形形色色的宫人忙碌着。

    但几乎所有当差的人都看到了——

    从冷宫中放出来的淑妃娘娘,

    衣衫上些许狼狈,却昂首挺胸的在御花园里走着。

    身后跟着的婢女拎着行李跟着。

    在队伍末尾可就奇怪了。

    跟了个御前侍卫,甚至佩了刀。

    宫人们见了她,虽说眼底有些疑惑。

    但也只是多看了两眼,

    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开。

    夏淑桢随手捏起花园里一朵开得正盛的牡丹。

    勾唇赞叹道:

    “这样好的牡丹,本宫就差点看不到了。”

    “实在是一件可惜的事。”

    “娘娘又何必妄自菲薄,如今您放出来了,自是风光无限。”

    喜鹊当然听出来了自家娘娘的话中有话,

    她瞪了一眼杨林,随即附和道:

    “娘娘身份尊贵,这御花园中的万紫千红,您看的日子还多着呢。”

    “是么,我看的日子还很多,就是不知道……”

    这杨林,好日子还能过多久。

    但,夏淑桢话却只说了一半。

    剩下的,用了一声轻笑掩饰过去。

    她面向杨林询问道:

    “杨大人,你在这里扰了本宫赏花的好兴致。”

    “不如,你趁早回去复命?”

    “谢娘娘恩准。”

    杨林一路上,跟着夏淑桢走在路上。

    他背后早已满是冷汗。

    如今如蒙大赦,自然跑的比谁都快。

    他急急忙忙行了一礼,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夏淑桢望着杨林的背影,

    她能料想到。

    虽然没有宫人敢当面询问。

    可今日一过,

    背后的流言会传成什么样子。

    她要的,就是让杨林解释不清。

    既然皇后的人要她夏淑桢不好过。

    不如,就配合着炸一炸好了。

    --

    夏淑桢从御花园刚出来,走到了一块僻静的拐角处。

    身旁,突然出现了一顶四人抬的华贵软轿。

    “娘娘,走路多累啊。”

    一柄折扇挑开了轿帘的一个小角,

    里面传来一个活泼却矜贵的男声:

    “不如您上轿,我送您一程?”

    夏淑桢点了点头,

    从喜鹊手中接过了包袱。

    “喜鹊,一路走来辛苦了你了。”

    “娘娘,奴婢不辛苦。”

    夏淑桢从身上掏出了几两碎银,递给了喜鹊。

    “这些银子你收着。”

    “我走之后,你去找内务府当值的小邓子。”

    “他是我信得过的人。”

    “你叫他,赶紧把冷宫的梳妆台给我搬来。”

    “记住,今天就要。”

    “是,娘娘。”

    喜鹊接过银子,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转身快步向内务府走去。

    夏淑桢刚要扶着轿子上轿,

    轿子里面却伸出一只戴着翠玉扳指的手,

    是要搀扶她的样子。

    夏淑桢愣了一瞬,

    这手的主人明显是个男人。

    自古男女授受不亲,

    更何况她还是后宫的嫔妃。

    她本想开口拒绝男人的帮助。

    但男人却先一步俯下身子,

    一把搭上了她的手:

    “娘娘!我们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于是夏淑桢也不便矫情,

    借着男人的力道便跨上了轿子中。

    身体接触的一瞬,

    男人身上沉木质的熏香味,

    瞬间涌入了夏淑桢的鼻腔。

    她忍不住多吸了几口。

    平日里,她夏淑桢通常接触的都只有后宫的女人们。

    香薰多是些果香花香。

    而如此沉静的熏香,

    她此生还是第一次闻到。

    倒是十分好闻了。

    夏淑桢上轿后,和男人对面而坐。

    “谢谢。”

    她颔首道谢后,抬眼打量起男人。

    他穿着一身玄黑色的蟒袍,

    上面用金线滚绣了祥云暗纹底。

    衣料看着是今年后宫里新贡的软缎料。

    看年龄,太过年轻。

    不会是朝中的大臣,

    难道是后宫里的皇子?

    夏淑桢推测着男人的身份,

    又默默打量起了男人的脸。

    男人相貌俊朗,眉眼修长舒朗中透着些暖意。

    气质温和,总有种似笑非笑的样子。

    他手中的白玉骨折扇,

    更为他添了几分文雅。

    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矜贵的礼数。

    可面对着夏淑桢毫不掩饰的观察,

    男人面上的表情显出些不知所措:

    “我与淑妃娘娘还是头一次见,没想到……”

    “什么?”

    “没想到您,看着好似与我差不多同岁。”

    “我去年刚满十九,入宫即封淑妃。”

    男人闻言,不掩惊奇的赞叹道:

    “淑妃娘娘可真是是平步青云。”

    “宫中才人贵人众多,她们可都挤破了头想要一个妃位呢。”

    “可能是我有一技之长的缘故。”

    “自小便帮着父母管理铺面,养了一身的做账本事。”

    男人敬佩的点了点头,

    也亮出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当今圣上的第六子,容裕和。”

    “今日真是幸运,能载上淑妃娘娘一程。”

    “这话应该我来说才是。”

    夏淑桢跟容裕和客套着,

    脑中却在快速的思考。

    六皇子的母妃,

    是圣上的珍妃。

    今年已经年过五旬,

    和皇后差不多同岁也同资历。

    都是太子府的侧妃出身。

    圣上多年一直未立太子,

    东宫之位至今也空着。

    估计,是一直想立皇后所出的二皇子为太子。

    但萧蓉儿这人,

    连皇后之位都坐的不怎么稳,

    为避免朝堂争斗,

    又怎么敢下旨册封二皇子为太子呢?

    容裕和算算年纪,

    已经二十却还未封王,

    也留在了皇宫中。

    估计是珍妃一手策划,

    也要给自己孩子争一个储君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