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寂静的只有毛笔在宣纸上行走的沙沙声,心腹太监云麓瞧了眼屋外的天色,忍着哈欠又给文帝上了一盅润肺的莲子羹。

    今年的冬季格外的冷,屋内纵使暖意融融,文帝的咳疾还是比往年更汹涌了。

    “什么时辰了?”

    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嘴,还未等云麓回答就搁下了笔。

    “他们还跪在外面?”

    这个他们自然是一众皇子,云麓点了点头,低声劝慰道。

    “几位皇子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皇上可要传召?”

    “哼,一个两个都是些个没出息的东西,既然想跪就让他们跪着。少容那边如何了?可有消息传来?”

    文帝捏了捏鼻尖,闭目缓解着不适的酸涩感,想到这些日子冒出来的乱七八糟的烦心事,就戾气上涌。

    “陆大人今日已经赶回了京城,只是已经错过了进宫的时辰,传话来说明早自会进宫。”

    云麓深知文帝不爱听陆清恒的世子称呼,故而私底下都是称呼他为陆大人,按照官职,这样的称呼倒也合适。

    听到陆清恒平安归京的消息,文帝的脸色才算有了些好转。

    这个不能放到明面上来的儿子,是自己最大的慰藉了。

    “老七在意的柳家小姐如何了?”

    “托皇上的福,柳大小姐的毒已经解了,只不过……柳大小姐的身子本就不算好,这一回折腾下来,恐怕更是虚弱。”

    云麓的回话点到为止,其中深意文帝自然清楚。

    “既然不中用,就让老七收了心思,柳家本也不是他该碰的。”

    捏了捏袖袋中的玉扳指,云麓犹豫了一瞬还是忍不住替贤妃试探性地说话。

    “皇上可要见见七皇子殿下?”

    睁开眼瞥了眼桌案上的一小叠文书,最上头的就是有关柳家小姐和七皇子过从甚密的举告。

    “终究是朕的骨肉,叫他们都进来。”

    殿外跪的各个龇牙咧嘴的皇子们,一听闻文帝终于肯见自己了,纷纷露出几分轻松的笑意。

    按照文帝的性子,若是一直不见才是难缠,如今跪了一个多时辰最多再被叫进去训斥一顿也就结束了。

    二皇子萧鸿宇踉跄着站起身,率先跟在云麓的身后往养心殿里走,瞥了眼紧随身后的萧长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扭头笑道。

    “说起来七弟与我也算是同病相怜,都是为了美人。”

    萧长风面上浅浅一笑算是回应,心里却冷笑连连,甚是看不上萧鸿宇这个没脑子的蠢货。

    什么同病相怜,都是为了美人。

    身为皇子不知自爱,竟然偷偷去狎妓,还为了个雅妓与人争风吃醋,一夜豪撒黄金千两。

    贵妃怕是已经气的起不来床了,否则怎会牵扯出自己请王太医出宫看诊的事。

    几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德行有失”是遭了有心人的检举,只当是被牵连出来的。

    萧长风认定是因为萧鸿宇受了牵连,其他几个皇子对事情的分析也多少赖在了他人身上,但都默契的来一同跪着请罪。

    文帝甚少同时接见这么多皇子,冷不丁的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个皇子,养心殿的正殿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真不愧是朕的好儿子们,一个个的都翻了天了!”

    一抬手就将面前的一摞奏折掀飞了出去,刚刚才跪的膝盖疼的皇子们见状只得再次跪下。

    “父皇息怒,儿臣们都知错了。”

    萧鸿宇作为文帝眼下年纪最长的皇子,自然要起表率作用。

    大皇子病逝后,先皇后很快也跟着去了,如今后宫都是贵妃做主,子凭母贵之下,皇子们默认都以二皇子为尊。

    “朕倒是忘了,你的正妃病逝至今还没给你物色新的皇子妃,惹得你都需要去青楼排解忧愁了。”

    一听文帝这么直白的提及自己逛青楼的事儿,萧鸿宇还是觉得脸上犹如被人扇了狠狠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儿臣绝无怨言,去那等场所也纯粹只是好奇,儿臣今后再也不敢去了,还请父皇息怒。”

    萧鸿宇倒真没撒谎,之前一直没敢踏足那样的地方,毕竟贵妃管教极严,若不是新收用的小厮在自己耳边吹风,勾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哪敢冒险去逛什么青楼啊。

    本就只打算去看一眼就走,没想到遇上有人激将,这才闹出了大动静,被人认了出来还捅到了御前。

    萧长风默默跪在一旁不曾言语,萧鸿宇去青楼都是自己的手笔,本想让他的名声有损,没想到牵连到了自己。

    其余几位皇子也都是差不多的修身齐家不严的问题,罚重点无非就是禁足,但文帝已经打算让几位成年的皇子都去六部轮转学习,现在若是禁足了就会耽搁原本的计划,但若是完全不罚也说不过去。

    “罢了,好在都没有闹出什么大的乱子,罚你们回去抄金刚经百遍,反省两日。”

    一听只需要抄经和禁足两天,几人交换了个庆幸的眼神后,纷纷磕头谢恩,这么轻的处罚在来时可不敢想。

    “其余人都退下吧,老七留下。”

    云麓将其与皇子送走后,折返回屋就看见文帝冷着脸将茶盏砸碎在地,沉声开口。

    “跪上去。”

    萧长风藏在衣袖里的手捏成了拳,但也不敢违抗命令,膝行几步上前跪在了一地碎瓷之上。

    瓷片锋利的边缘划破了布料直直扎进肉里,鲜血立刻涌了出来,但萧长风一声异响都不敢冒出来。

    瞧着瞬间出汗的额头,文帝收回冷意卓然的目光。

    “可知朕为何罚你?”

    “儿臣不该在贵母妃病体未愈之际,调走宫中当值太医。”

    “还有呢?”

    “儿臣不该未经父皇允准,以皇子身份威胁宫中太医听从指令。”

    王太医能及时出宫为柳月茹看诊,是萧长风拿了贤妃手牌加上皇子身份威逼,强行将他征召离宫的。

    来养心殿前就听闻太医院对王太医的处罚只是罚了三个月的薪俸,可见文帝真正的怒火还未发泄。

    “儿啊,你是朕的皇子,区区太医调用便调用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和柳家搅合在一起。”

    这话中含义几乎是明讲了,可萧长风不甘心,自己与柳月茹的婚事只要文帝肯点头,就没有什么办不成的,为什么偏偏不同意!?